海鸥别叫啦。

“我不是来当英雄的,我是来揍你的。”

【万星】我讨厌你

林北星不敢回头,她太害怕身后撑伞的,是一张陌生面孔。绿灯变成了红灯,那个人静静地举着伞,替她挡下头顶飞雪。那一刻,她好希望时间就这样定格,无需揭晓答案——没有期待,愿望就不会一次次落空。

如果,只是说如果,上一次高三时空旅行,她成功了,张万森没有发生意外。在那个时空里,他一定能健康平安地活下去,去完成他无国界兽医的梦想。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林北星想,嗐,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只要他活着。



“你,不打算过去了吗?”那人陪她等过了三次交通灯变换,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

熟悉的街景,熟悉的黑色大伞,还有她最熟悉的声音。

张万森,就是你,对吗?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倒是把身后那人吓了一跳,语无伦次道:“我,我是说站……就这里不安全。”

太近了,伞下小小的空间里,有一瞬间对视,那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四处游移,想看她,又怕自己唐突,于是悄悄把伞向她那一边偏移。

“是你呀,张万森。"林北星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好让眼泪不要那么不争气地流出眼眶,又让他紧张。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眼睛笑成弯月,“好久不见。”



“你认识我?”张万森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很快被他藏起来。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认识你很多次了。”林北星带着一点哭腔,笑意不减,“要是你觉得不够,那我重新介绍一下,张万森,你好,我是林北星,以前是同学,以后……嗯,就是新同事了,我也通过了无国界兽医考核 。”

“嗯,我知道,”张万森红了眼眶,“而且还是你们救助队唯一一个。”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林北星低下头,从包里翻找纸巾,泪水顺着这个动作一滴滴滚落。

“用我的吧, 是新的。”张万森递给她随身携带的手帕,林北星下意识抬头,“你怎么也哭了?赶紧的,先擦擦。”



送出去的东西又回到自己脸上,张万森愣愣道:“我没事儿,不用,真的不用,我就是……高兴。”

“高兴什么?”林北星手上动作一顿,“嘘,让我猜一下,因为回国了? ” 

“不是。”

“因为南川下雪?”

“不是。”

“因为我通过了考核?”

“……不完全是。”

“那是为什么,我猜不到,你说吧。”

张万森抿了抿唇,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见到你很高兴。我……”

“我也是,”林北星打断他,“你手机借我一下,我的不见了。”

“噢,好,先给你用,我还有备用的。”张万森说。

林北星乐了,她拨下一串数字。



"Just with the song.

My words to say.

I love you so.

Now will you hear me?"

铃声从包里传出,“原来在这儿呢,我居然找了好久。”张万森瞟见林北星存下了自己的号码,偷偷笑了,他清清嗓子:“ 你去哪儿?要是顺路我送你一段。"

“下次吧,”林北星走到对面的公交站台,“我们园长找我处理一下资料和手续,我很快就回去的,你也早点回,别一个人瞎转悠,万一遇上坏人就不好了。”

“雪大,伞给你。”张万森没有坚持,目送林北星上了车。

就在下一瞬,手机响起了特别提示音。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个声音,上一回是设置的时候。

From:星

-今天谢了,有空常联系。



张万森看着远去的公交车,攥紧了衣角。

他隐约发现,这个世界的林北星,好像有点不一样。

但不管怎样,听说她过得不好,就碰巧组织调他回国。

神明给了他走向她的机遇,这一次,他不会输给展宇,更不会输给任何人。

-嗯,新年快乐。

他打完字,按照约定步入回程的风雪里。



车窗外的雪夹着冰雹敲打玻璃,车内没有空调,每一个乘客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等待广播报出目的地。林北星抱着那把黑伞,伞尖湿漉漉的,竟也不觉得冷,她在短信里删删改改,把“星姐罩你”换成了“我罩你”,发送,车到站了。

“哎哟我说林北星啊林北星,这么大的事儿你一点儿也不着急,”园长叨叨脾气上来了,像个碎嘴的小老头,林北星反而觉得怪可爱。他接着说,“人家千里迢迢专门从国外飞来,本来下午就要走,专门等你,利索的,赶紧配合人家。”

“哦,好。”林北星连赔了几个不是,手续进行得很顺利。



回家以后,林北星没有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静下来越想越不对劲,她翻出日历,现在是2022年,最开始的那个世界,没错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按照之前的发展,雷哥死了,麦子远走可能去当兵,小飞害死雷哥坐牢,林大海摆脱债务纠纷,妈妈病情加重,张万森出国活下来……他明明看过自己的日记,却还是在机场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这又是为什么。

林北星不知道。

整理房间的时候,她觉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翼而飞了。

“妈,你这几天有没有在我桌上看到一个旧手机?”她问妈妈。

“什么手机呀,你那个旧手机不是在你那儿吗?”林母闻声走进房间。

“诶不是我那个,是差不多一样旧,朋友给的。”林北星补充道。

“噢,那还真没见过,”林母有些担忧,“那手机很重要吗,要不要赔一个给人家?”

“不用了妈,丢了就丢了,我会说清楚的,您甭操心,”林北星想起妈妈去年发作的病,叮嘱道:“没事儿多休息休息,把身体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孩子,妈身体好着呢,倒是你有空多运动。”林母嘴上不饶人,心里暖呼呼的。

这腿……都好啦?事情变得愈发不可思议。

“妈您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您说,有个案子,那个从城郊灯塔上跳下去的男孩,是叫张万森吗?”林北星问。

“叫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不姓张,你问这个干……”

“张万森?北星,你也认识他?”林大海刚带完体育课,一回来就听见了那个名字。

“林大海你给我过来,”林北星把他单独拽到一边,质问道:“你刚才的意思是,你认识张万森?”

“啊,那个,我本来答应他不告诉你,但现在也是时候了,”林大海顿了顿,“这小子人不错,你还记得你高一那会儿,我非要开店,惹上雷哥,就是他帮了哥的忙。”

“然后呢?”林北星瞪大了眼睛。

“他出国了啊,你不是追去机场送他,这你都忘了?”林大海一拍脑袋,“哥那边有点事儿,想知道什么问他本人就是了。”



窗外银装素裹,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林北星在手机上搜索着南川往日的新闻,高一那一年,高利贷团伙头目雷某死于火灾,手下的混混飞哥因谋杀他而入狱,这分明是上次发生的事,莫非……林北星暂时作出一个猜测——世界线重合了。这也就意味着,她还有一次救张万森的机会。可是应该怎么做呢?

结束的开关是张万森对自己说出“我喜欢你”,看见文字也不行,必要条件是确保两人的安全,问题在于,为什么张万森知道了真相却仍选择触发开关?找到这个答案,才是迎刃而解的关键。

让他知道也没用,不知道也没用,就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吗?林北星想起了园里会说话的鹦鹉,心生一计。慢慢来,先跟张万森处好关系,把他约到动物园,“偶遇”那只鹦鹉……好,就这么办,林北星盯着手机里那句“新年快乐”,信心满满,有你星姐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事儿。




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生活好像也没有从前那么平平无奇,林北星起了个大早,一睁眼就打开手机,还好,短信还在,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虽然很不真实。今天起,她便是一名预备的无国界兽医了,等到试用期结束,材料审核正式完成,就可以飞到世界各地救助动物,一想到这些,生活又重新充满动力。

化上精致妆容,穿戴整齐,和爸妈吃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开门的一刹那,她差点儿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对方也没料到林北星会起这么早,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从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艰难道:“别人送的,你拿着吧。”

“正好,我上午容易饿,”林北星接过那俩包子,随口道:“你是不是刚好路过呀?真是太巧了。”

“嗯,原来你住这儿。”正愁找不到话题的张万森松了一口气,忙点点头。

“你要是住得不远,以后也可以经常路过,”林北星说,“我要去公交站等车了。”

“很近,”张万森紧随其后,“我送你。”



张万森满怀期待地走进禽鸟园,便和一只玄凤鹦鹉打了个照面。

“笨蛋,笨蛋,笨蛋。”淡黄色羽冠更加挺立,看来它让人照顾得很不错。

“它以前不会说这个啊,怎么回事儿?”林北星很意外。

“笨蛋,笨蛋,笨蛋。”

“你才是。”张万森也有点纳闷,回怼它。

结果那鹦鹉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猛得改口:“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这就对……”张万森刚有些欣慰,却被人一下子捂住了嘴。

“对什么对?不对不对,”林北星保持这个姿势,一本正经地胡诌:“我跟你说啊,这只是我们动物园的神鸟,你千万不要跟它说一样的话,写在纸上不行,打字更不行,尤其是它方才说的四个字。”

“会……会发生什么?”张万森哭笑不得。

“你看那个小陈吧,自从学它说话,整天神叨叨的,丢了魂一样,听说半夜老做噩梦。”林北星继续解释。

“你跟小陈,很熟么?”张万森说,“我的意思是,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哎呀,不熟,别管他。你信我,信我一次,永远不要对任何人说或者让对方看到那四个字,同义词也不要,”林北星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你答应我,答应我就松开。”

张万森突然不知所措,他根本无法拒绝她的请求,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只能闭上眼,用力点头。

“千万要记住。”林北星拍拍他的肩膀,予以肯定。

“我讨厌你。”张万森意识到自己嘴里蹦出这句话,已经来不及了。

“讨厌我什么?”林北星莫名其妙。

“你不是说,不能说那四个字,我就想试试说它的反义词来代表它,应该……没事吧?”张万森说。

“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不愧是年级第一!”林北星攻克了一大难关,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



“你在这里啊小姐姐,我找了你好久,”陈一陈的眼力见凭空消失了一般,打断了林北星的下一步计划,他对那只倒霉鹦鹉说:“傻瓜。”

“傻瓜,傻瓜,傻瓜。”鹦鹉回应了他。

“哦,原来是你教它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林北星急了,“我看你才傻。”

“怎么忽然生气了啊,小姐姐,我这是在激发它的语言天赋。”陈一陈无奈道。

“它不用你教,”林北星冷冷道:“我问过卖鹦鹉的老板,训练一只玄凤说四个字,至少要一年以上。一个人付出那么久的心血,不是让你白糟蹋的。”

陈一陈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张万森敛起笑容,故作镇定,轻轻拉起林北星的胳膊:“星星,我们走。”



带张万森在动物园玩了一天,园长也没批评,还夸林北星乐于助人,大家都要向她学习。临下班前,女助理支开张万森,把林北星堵在女厕所门口,“哎,姐妹,我挺喜欢森哥的,打个商量,以后离他远点行不?”

这哪是商量?林北星都要气笑了,脱口而出:“你做梦,我的人你也敢抢?”

“什么你的人,我在他身边工作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出他喜欢哪个女孩子。”女助理得意道。

林北星气得咬牙切齿,放出狠话:“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过命的交情,你算老几?”

直接给女助理问懵了。

不巧,传进路过门口某人的耳朵里,没忍住,笑了。

另两人皆是一惊。

“森哥,你瞧,她凶我,这个姐姐好奇怪啊。”女助理泫然欲泣。

张万森看都没看她,极尽克制眼底的宠溺,低头对林北星道:“我没听见,但星星说什么都对。”



同张万森告别后,回到家里,林北星记起自己的日记本落在办公室了,最近她都靠这个记录梳理思路,于是折回去拿,半路碰上了行色匆匆的老熟人。

“高歌,你来这边找画吗?”林北星问。

“哎,林北星,我正要找你呢?说正事,张万森回来了。”高歌还是那么漂亮,明艳动人,举首投足间散发着无处安放的魅力。

“我们见过了,现在是同事。”林北星笑道。

“他这次回来是为了一个人,你知道吗?”高歌问。

“啊,谁呀?”林北星以为这个时空的高歌一无所知,又或许,高歌知道些什么,她想从高歌这里套点线索。

谁知高歌并不打算正面回答,她掏出两张相声专场券,递给林北星:“喏,杨超洋托我给你的,给你们。”她刻意加重了后三个字。

面对如此明显的暗示,林北星谢过他俩,擅自决定反向推波助澜一番。

“既然你这么帮我,那我也跟你说个秘密,”林北星悄声说,“他喜欢你。”

“谁?”高歌挑眉。

“什么谁啊,杨超洋,”林北星满脸的高深莫测,“自己体会。”

“不可能吧,人家是大明星诶,”高歌窃喜,又将信将疑,“我可不想被他的粉丝撕碎。”

“太可惜了,”林北星按着脑门,“我算算,喜欢了得有四年?五年?行了,机会要靠自己争取,小心狗仔。我先走了,再见。”

美女画家凌乱在风中,她总觉得每一次见到林北星都很亲切,就仿佛,她们曾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太阳东升西落,平淡的生活因为张万森的存在而富有勃勃生机。每天叫醒她的,不再是吵人的闹钟,会有人不经意地路过,揣着刚出锅的早饭,不带重样,在公交车上一人一只耳机,偶尔播放她的手机铃声,歌词里唱得应景:

"I love you so.

But I never can say."

在动物园里,一起上班,一起开会,一起听训。出外勤的时候,一起救助小动物,一起享受冬日的暖阳。

到了周末,就一起坐摩天轮,一起看乐队演出,一起滑雪……

没有人会永远困在那个夏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林北星都会鼓起勇气,走向他,照亮他,陪伴他度过无人问津的孤独寒夜。

她开始重新思考生活的意义,得出结论:有张万森在的时空里——

世间尚可留恋,明日值得期待。



这天是个例外,园里那只玄凤鹦鹉生了病,坏了嗓子,也许以后再也不能发声。祸不单行,园长因为这事儿急得跺脚,不给人好脸色看,上午的例会全程没说过一个“好”字,方案全部重做。以至于林北星一天都没跟张万森说上话,加班加点地赶进度。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际,林北星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抗议。



“我去买晚饭,想吃点什么?”张万森走过来,轻敲桌沿。

“不用,要不你先回去吧。”看着满屏标红,林北星生无可恋。

“我不饿,陪你一起。”张万森说。

“真不用,我不能老麻烦你——哎!怎么死机了?”

运气不好的时候,连电脑都和她作对。园长说过,不做完上交不准下班。妈妈已经打电话催了三回,这下凉了。

算了,大不了明天挨骂,她火速调整好心情,调侃道:“诶张万森,你说我这个人吧,上学那会儿成绩很一般,没有什么远大抱负,现在呢,也没有长成一个优秀的大人。有没有那么一个瞬间,你觉得我挺讨厌的?”

“我讨厌你。”张万森淡淡道。

“是吧,我也认为我这个人有时候不招人喜欢。”

“不,你特别好,”张万森反驳道,“这句话在我这里,永远是它的反义词。”

“啊哈哈哈,我怎么给忘了,瞧我这记性,”林北星打了个哈哈,“小张同志,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就和我一起完成这艰巨的任务吧。”

“好,”张万森笑道,“我去拿外卖。”



有了学霸的帮助,林北星顺风顺水,当晚就通过了方案。到家快九点了,一开门,客厅灯火通明,林父林母一脸严肃,“星星啊,加班这么晚,送你回家的那小子是谁啊?”

“噢,同事。”林北星说。

“什么同事天天接送风雨无阻的?”林母摊牌道:“你哥可都跟我说了啊,那个叫张万森的小子是吧?”

话已至此,林北星就没打算隐瞒:“对,就是他,张万森,南川中学我们那届的年级第一,要是不出国,妥妥的高考状元。”

“看把你嘚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考了状元,”林母没好气道:“你对人家知根知底吗?条件怎么样,配得上你吗?”

林北星找出冰箱铁盒里的照片,举到林母面前:“妈,他就是这个‘小女孩’,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他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家境殷实,跟我绝配,顶配。我怕我再不努力一点,就追不上他了。”

“你跟我吵吵什么,”林母有些委屈,“妈就是怕你再遇到展宇那样的,毁了一辈子,人这一生能有几个八年。”

“大概你们不会相信,”林北星拿出她的日记本,“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时空里,关于张万森喜欢我这件事,我已经证明过无数次,并且坚信,它不会改变。”

“你说不变就不变啊,小丫头一天神经兮兮的,”嘴上说着不支持的话,林母仍旧翻开她的日记本,随着女儿的经历,无数次高考,偶遇,认识新朋友,揭开-∧-型心率的秘密……故事里总有一个叫张万森的男孩,用生命守护挚爱。林母沉默许久,看向林父,年迈的爱人眼眶红了。

“怎么样,张万森够靠谱吧?”林北星投去期待的目光。

“编什么瞎话,什么鹦鹉啊,我都不信,妈一直教育你不可以骗人,”林母问,“如果这是真的,你打算向他坦白吗?”

“我不知道,”林北星说,“他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毕竟当下的时空里,他对我的旅行一无所知。”

“都少说两句,”林父笑笑,接着对女儿说,“喜欢的前提是坦诚,喜欢,就别怕。”

林母点头,终于松口:“找个时间让那小子来家里坐坐。”



爸爸说得没错,喜欢和欺骗注定不兼容。这一天是2月14,天气晴朗,温度适中,难得的休息时光。张万森迎着落日,漫步于一片金色沙地。

林北星匆忙下车,只一眼,就在茫茫人海中锁定目标,不顾形象地朝他飞奔。

“等很久了吗?”林北星抓了抓刘海。

“没有,刚到,”张万森帮她拎着包,并肩而行,“对了,你在电话里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嗯,”林北星说,“很重要很重要。”

“是什么?”张万森说完静静地立在原地。

“对不起,我接近你,从一开始,就有很强的目的性,”林北星递给他一个很眼熟的本子,“我知道你会无条件地包容我,但我不想继续骗你。”

她的回忆,她的谋划,她所有最真实的想法,毫无保留交到他的手中。

反观张万森的阅读反应,平静,从容,就像这一望无际的汪洋,深不见底。

“无论你信不信,日记本里的内容都是真的,我想摆脱枯燥的生活,想改变现状,想取得更好的成绩。”林北星在他耳边轻声道:“后来,我忘记了最初的目的,我只想救你,想保护你,想和你一起活下去,我发誓我说的……”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张万森轻拍着她的后背,示意她静下来,而后郑重道:“对不起,我也有事隐瞒。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不是梦。”

林北星一头雾水,直到她看见了张万森日记的后续。



2008年12月3日

我要离开南川了,去一个没有林北星的地方,这是她的心愿。

可我还是在机场见了她最后一面。

林北星,你会想念我吗?

对不起,你应该回到你真正的世界去,你的家人都在等你。

林北星,我==你。(被涂掉了)

听见了吗?

……

2010年7月26日

林大海说她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

祝贺这个世界的林北星,

毕业快乐。

被我弄丢了的林北星,

你还好吗?

……

2011年11月31日

最近没有发生有趣的事,

但我还想写点什么给你,

写给另一个时空,永不相见的你。

……

2012年6月18日

想去海边,

可惜这里没有海滩。

……

2013年9月5日

我通过自学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夜校,

你呢,你也在为成为优秀的大人而奋斗吧。

……

2014年4月6日

桃花开了,

有个女同事跟我表白,

我给她看了你的照片。

偷偷留个念想,

不算过分吧。

……

2015年8月2日

回国了,爸妈卖掉了老房子。

我又想起,

那天在我家,

趁我睡着的时候……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 

2016年

常常做奇怪的梦,

时空旅行是真实存在的吗?

毕业论文好难。

……

2017年

在街上碰到了林北星和展宇,

是我眼花了吗?

他们在一起了?

反正她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北星。

祝她幸福。

……



2018年

去爸妈那边了,

他们决定在国外定居,

来问我的意思。

……

2021年12月19日

奇怪的梦,我掉下去了,

粉身碎骨的表白。

值。

……

2021年12月19日

我又掉下去了,身体不太受控制,

可怕的结尾。

灯塔?早拆了吧。

……

2021年12月19日

这觉让不让人睡了。

我再一次回到了高三。

林北星有危险,我要去救她。

……

2021年12月29日

近来噩梦缠身,我可能病了。

中间还是很美好的。

终究是梦,梦醒成空。

……

2021年12月30日

林大海说,她最近过得不好,她记得我,她在找我。

杀千刀的展宇。

这不可能,我必须去看看。

……

2022年1月11日

经验证,时空重合了。

她的确是我牵挂的人。

加油,张万森。

……



“如你所见,我并非一无所知,”张万森垂着眸子,“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北星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原来每一场时空旅行,都是这个高一带着遗憾出国的张万森做的梦,是他的执念指引着自己,去揭开那段尘封的过往。最重要的,每一份站在她身后默默守护的爱,出自同一个灵魂,“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比如你的手机铃声,你不叫自己‘星姐’了,不让我说那四个字,还有你带我去的那些地方,都是我未完成的遗憾,只有你知道,我就确定你是我最想守护的人,”张万森鼓起勇气,“星河流转,每一个我都不会动摇。”

“林北星,我讨厌你。”

讨厌就是喜欢。

“张万森,我也讨厌你,”林北星破涕为笑,“不行,我最讨厌你!比你还要多十倍。”

“北星同学,你愿意一辈子讨厌我吗?”张万森单膝跪地,“签字,画押,盖章,直到世界尽头的那种。”

“我愿意。”

海滩上的路人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在求婚中互相说着讨厌对方。

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时候不早,该一起回家吃饭了。



林父林母对未来女婿一见如故,十二分满意,林大海也从中说了不少好话,林母罚他这几天晚上在家闭门思过,手写一万多字的检讨念给张万森听。未来小舅子挺大度,狠狠在饭桌下踩了他几脚,算过去了。

饭后,林北星说想出去走走,张万森就牵着她,形影不离。街灯把小路照得很亮,这是他们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

“我有一个好消息,”林北星说,“你绝对想不到。”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你不妨猜猜看。”张万森的视线落在他家的老房子前,门庭冷清,估计又要转手他人。

“噢,你是要搬回来吧?”林北星问。




“嗯,”张万森点头,“我想离你近一点,就是不知道未来的女主人,你同意吗?”

呼,幸好戴着口罩,林北星想,要是让他看见快三十岁的人被一句话撩得面红耳赤,太丢人了。

“双手赞成,”林北星故作镇定,“说我的事,杨超洋有个编剧朋友对我们的故事很感兴趣,想写个剧本,拍成电视剧,我可没透露具体内容,只跟杨超洋提过时空旅行的事……哎,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拍吧,我想看。”张万森回答。

“叫什么名字呢,一闪一闪亮晶晶怎么样?”林北星突发奇想。

“亮星星。”张万森说。

“亮晶晶。”林北星纠正他。

“星星。”张万森就这么痴痴地看着她,眼神清澈,倒映着万千星河。

“好,一闪一闪亮星星,嘿嘿,”林北星乐了,思维跳跃,天马行空起来,“到时候剧没时间拍,预定个mv主角应该没问题,怎么样,演不演?放我们婚礼上播。”

张万森拿她没办法,笑道:“我演,女主角得是你。”

“那必须是,等下周,我试用期结束,”林北星雀跃地往前跑了一小段,“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全世界救助小动物啦!”

张万森没有跟过去,他停下来,把双手环成喇叭状:“林北星,全世界在哪儿?”

跑在前面的人愣了一下,她转过头,看见张万森正向她招手,头顶是无尽苍穹。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用上全部力气狂奔,与她的全世界撞了个满怀。



*

全世界驻足在身后,珍藏在过去,延续于他和她的未来。

——《我讨厌你》

fin.



献给所有难以言说的——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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